這個月初的金球獎頒獎典禮上，有個以小搏大，未來很有可能載入史冊的結果，那就是預算僅370萬美元的《喵的奇幻漂流》（Flow），擊敗了《腦筋急轉彎2》（Inside Out 2）、《荒野機器人》（The Wild Robot）獲得最佳動畫片，進軍2025年奧斯卡。要知道，前者預算是它的54倍，後者則為21倍。最特殊的是，全片是採免費且開源的3D軟體Blender製作而成的。
這部動畫沒有一句台詞，故事是關於洪水末日來臨，一隻黑貓搭上一艘小船逃難，遇到狐猴、水豚、蛇鷲，還有一隻狗成為夥伴。牠們既要在小船上建立新關係與友誼（例如貓跟狗如何當朋友？），又得面臨各種危機。最終，觀眾透過黑貓的視角，一同見證這個世界的毀滅與美麗。
如此以簡御繁的作品，究竟有何魅力？回顧導演Gints Zilbalodis的創作之道，或許可以找到答案。對獨立創作者或卡關中的你來說，我們從導演訪談中整理出幾個重點，希望能給你一些啟發：靈活調度、把握現有資源、藉跨領域累積經驗、鼓勵不同創作者交流，以及最重要的——回歸用畫面說故事的初心。
1.靈活調度：在3D空間尋找構圖激發靈感
Gints Zilbalodis此前的動畫長片《衝出迷境》（Away）是一人作業，這讓他習慣在拮据的人力與資金中創作，即使到了約五十人團隊的《喵的奇幻漂流》也不例外。在本片中，Zilbalodis採用Blender作為主要工具，並以其即時渲染引擎Eevee作為視覺效果，這一抉擇看似克難，但也帶來新的創意成果。
例如在傳統動畫製作中，畫出分鏡腳本是很重要的前置作業，但Zilbalodis跳過了這一步，直接在Blender中製作動畫分鏡。在Blender中建立簡單的環境模型後，使用虛擬攝影機探索場景，尋找最適合的構圖與運鏡。簡單來說，就是把主角黑貓或攝影機擺在各個地方，做出各種變化，看怎樣與環境搭配出最好的畫面，像是我們在3D遊戲裡移動角色，隨著不同視角欣賞裡頭環境，也像導演在拍攝真人電影時帶著攝影師到處勘景甚至拍拍看一樣。
導演認為，既然自己無法在腦海想像一個完美場景，那就直接在3D空間中「移動」來探索構圖，而這也是幫助發現靈感的過程。他表示，正是Blender在動畫製作階段帶給他即興創作的可能。
2.把握現有資源：減少無用設計，錢花在必要處
Zilbalodis在測試完創意、選定好畫面後，更會減少「無用的設計」，所有的場景和資源分配都具高度針對性，好確保每一筆資金和每一小時的工作都被最大利用。例如他將資源集中在鏡頭前景中需要高細節的物體，而背景和次要物件保持簡化；只有攝影機捕捉到的區域會被建模和紋理化，其餘部分則僅用基本形狀展示；整個製作中，僅設計真正需要的場景元素，避免花費資源在與敘事無關的地方上。
從導演選用Blender，或許也可體現這點。他表示自己是在YouTube上看影片學會使用Blender的，而Blender正是最多教學影片的3D軟體。此外，因Blender的Eevee渲染速度快，可即時調整燈光或材質，快速測試創意想法，讓《喵的奇幻漂流》不同於傳統動畫需要倚靠後期合成，能直接在3D環境中完成、輸出視覺效果，大幅節省製作時間與成本。
3.用畫面說故事：沉浸感的鏡頭與自然的動物角色
導演表示，雖然在動畫上他受吉卜力（Ghibli）影響，但在鏡頭語言上，則是保羅・湯瑪斯・安德森（Paul Thomas Anderson）、艾方索・柯朗（Alfonso Cuarón）和馬丁・史柯西斯（Martin Scorsese）這些大導演的鏡頭表現力給他啟發——「我們希望能像真正的攝影師一樣，捕捉這些動物與周圍世界互動的瞬間，因此用長鏡頭營造沉浸感非常重要。這樣一來，觀眾不僅能與角色拉近距離，甚至彷彿親自成為那隻貓。」
除了用鏡頭表現沉浸感，在動畫風格上《喵的奇幻漂流》採用自然主義的表現手法，團隊觀看YouTube上的動物影片或自行拍攝的寵物影像，好掌握動物的微小動作，例如貓輕微轉頭或狗的步伐節奏。值得一提的是，《喵的奇幻漂流》並未擬人化動物，完全倚靠動物真實會做出的行為來傳達情感，「重點是讓觀眾沉浸在貓的視角，透過牠來體會電影。」
此外，Zilbalodis認為大型製作團隊往往會因過度追求完美而丟失動畫中的「人味」和「情感」，因此他在動畫中保留了一些不完美的地方，讓觀眾能感受到創作過程中的手工感。這點結合團隊對動物表現力的掌握，或許正是即使《喵的奇幻漂流》看起來有點像遊戲畫面質感，卻不會給人違和感的原因。
4.不怕跨領域、觸類旁通：團隊合作更能減少磨合
這點不得不提Zilbalodis的創作經歷。事實上，他算是自學成才的天才，八歲就完成第一部Flash動畫短片，到大學交出第一部長片《衝出迷境》前已完成七部短片，結合手繪、真人、3D動畫等多種媒介，甚至還自己作曲。雖然我們無法跟他一樣八歲就那麼厲害，但導演不怕跨領域，什麼都沾一點的學習精神倒是值得學習。
直到《喵的奇幻漂流》，Zilbalodis成立個人工作室Dream Well Studio，同時跨國合作。當他有機會團隊合作的時候，他表示正是因為此前的經驗，讓他對每個人的工作都有些許了解，也能更好的與之溝通。這點也可牽回他為何選用Blender，在傳統動畫中，藝術指導、動作製作、燈光可能都由不同人負責，使用Blender能幫助他一次掌握這些，發揮過往經驗。
5.鼓勵獨立創作者彼此激盪：展現用不同工具創作的可能
由於《喵的奇幻漂流》的預算有限，團隊以高效的方式分配資源，這些限制反而促成新的創作可能，也能進一步激勵獨立或小型創作者：只要靈活調度、把握現有資源，明白自己的故事重點，就不一定要依循前人創作的道路。
電影中較困難的海水特效由藝術家Martins Upitis負責，而部分特效已被整合進Blender的外掛Physical Open Waters，Blender創作者可購買使用。
導演也指出，「這不僅關乎講一個很不一樣的故事，還包括用不同的技術、不同的風格、不同的電影語言來表達自我。」《喵的奇幻漂流》的故事與Blender帶來的技術、視覺風格如何相輔相成，這正是用畫面說故事最好的示範。
最後值得一提的是，《喵的奇幻漂流》不僅獲得金球獎最佳動畫，也代表拉脫維亞闖入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十五強，同時獲得角逐最佳動畫片的資格，也就是說，下週23日宣布的入圍名單中，《喵的奇幻漂流》很有可能會雙料入圍，這部以小搏大的動畫能創造多少奇蹟，就讓我們拭目以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