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入亞馬遜雨林和《Awavena》女薩滿來趟通靈之旅

最近，有部VR的360度紀錄片《阿瓦維那》（Awavena）獲得了新聞與紀錄片艾美獎（News & Documentary Emmy Award）。一查，是曾拍過澳大利亞原住民VR紀錄片《Collisions》的導演新作品，Lynette Wallworth這位來自澳洲的導演，先前就曾經以該片拿過艾美獎，更在2016年入選《外交雜誌》（Foreign Policy）的「全球100名思想家」。究竟被艾美獎「傑出的新方法：紀錄片」（Outstanding New Approaches: Documentary）肯定的《Awavena》，講述著怎麼樣的故事呢？所以，我看完了，但我只能告訴你，這並不是一個能只描述劇情和觀後感的紀錄片。看看《Awavena》VR紀錄片製作幕後：

Tashka酋長和Yawanawa族的文化復興

先來說說《Awavena》這個VR紀錄片的背景故事吧。這個故事發生在巴西的亞馬遜雨林，是屬於Yawanawa部落的故事，據統計，Yawanawa的族裔人口不到2,000人，主要分布在巴西的阿克里州，以及與鄰近的玻利維亞和秘魯的交界處，語言是屬於帕諾亞語系（Panoan languages），由於地理的隔絕，傳統上的交通工具是獨木舟，相當難以進入，與外界接觸也少，因此族內識字率不高，會說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的人並不多。

許多人，都會有著亞馬遜人是母系社會的誤解，這個迷思主要來源於希臘神話。在古希臘的傳說，有一個位於黑海的獨立王國，由希波呂忒女王統領，以弓箭、戰斧、輕盾為武器，自己製造戰盔和戰袍，崇拜著戰神阿瑞斯和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，是不是有一種在看《神力女超人》的既視感呢？但是，在亞馬遜雨林生活的部落民族，大多都屬於父系社會，當然也包括了《Awavena》VR紀錄片裡的Yawanawa族。

《Awavena》講的是Yawanawa族第一位女薩滿Hushahu的故事，父系社會的Yawanawa族，何以出現一位女薩滿？這就要讓酋長Tashka出場了。

Tashka是Yawanawa前任酋長之子，由於傳教士的西方文化入侵，以及橡膠工業等經濟活動進入，使他從小經歷了部落差一點消失的苦難。從80年代開始，他就開始為原民權益發聲，但他也曉得，除非他能接受更好的教育，才能改善族人的困境，於是他遠赴美國接受教育。Tashka在2001年返回巴西，將他在國外學到的知識，以及共同創辦原民律師協會（Indigenous Lawyers Association）和原民與非原民青年聯盟（Indigenous and Non-Indigenous Youth Alliance）的經驗帶回到Yawanawa部落，在25歲扛下Yawanawa史上最年輕酋長的責任，復甦自己的文化傳統，也找尋可延續的經濟模式，恢復族人的尊嚴。

故事發展就是這樣，是那麼的巧合又有跡可循。有為的酋長Tashka發現了得到艾美獎的VR紀錄片《Collisions》，這部講述澳大利亞原住民的VR紀錄片，讓他看到虛擬實境沈浸式敘事與原住民傳統文化的兼容性。於是Tashka邀請了《Collisions》的導演Lynette Wallworth進入Yawanawa部落，用VR來記錄第一位女薩滿Hushahu的故事。

第一位女薩滿Hushahu與她的通靈之旅

薩滿信仰，是人類最遠古，也是最普遍的宗教。在部落中，薩滿掌握了神秘的知識，是能預言的占卜師，是擁有治療能力的巫醫，更是與祖靈溝通的橋樑。作為唯一有能力進入人神狀態的人，薩滿的地位非常崇高，因此，一個父系社會能夠有一個女薩滿，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，如果硬要譬喻，大概就等同於芮（Rey）成為Star Wars系列的「秋森萬」那樣的不可思議吧。

因此，Hushahu的女薩滿之路自然走得很不順遂。在紀錄片中她自述道，Yawanawa部落裡有非常多男性對她非常不諒解，但是，老薩滿Tata看到的她，並不是女性的她，而是擁有薩滿素質的她，Tata看到的是「未來成為薩滿的她」，講到這一句的時候，真是相當感人。可以見得，活到100歲老薩滿Tata的老智慧（你要說他的預言也行），Yawanawa的未來是得與女性共享權力，於是他才打破古老的文化禁忌，選擇Hushahu這位女性作為他的繼任者。在Yawanawa部落，Tata是與酋長夫婦一起帶著族人邁向璀璨光明的智者。

至於為什麼要選擇虛擬實境，來講述女薩滿的故事？被選為薩滿繼任者的Hushahu，在描述她的薩滿訓練中，提到「草藥」的重要性，不同的草藥能開啟不同的「通道」，這不僅是成為薩滿必學的知識，更是得親自體驗的必經過程。比如大家都聽過可以與靈界交流的死藤水（Ayahuasca），又比如能與宇宙萬物聯繫、洗滌心靈的鼻菸（Rapé），亞馬遜雨林是各種藥用植物的寶庫，而要描述這些致幻藥物導致的視覺畫面，也唯有虛擬實境這樣的媒介能夠做得到，這也是「碰撞」的可貴之處，這是異文化之間的碰撞，也是科技與傳統的碰撞，更是理性與感官的碰撞。而的確，《Awavena》讓我們體驗了Yawanawa族的文化，讓我們接通了大自然，跟著飛舞的藍色蝴蝶，感受到「一切都是活著的」（Everything is Alive）究竟是怎麼樣的奧妙。

這是一個文化差點消失又復甦的故事，這是一個傳統文化重塑造的故事，就像酋長Tashka在TED上說的，亞馬遜屬於全人類，是全人類的禮物，《Awavena》也是同樣的道理。我們不需要對Yawanawa人報以同情之心，也不需要再以李維史陀的原始/進步、野蠻/文明這樣的二元結構來分析異文化，因為Yawanawa就是人類的一部分，我們都是命運共同體，它是人類的遺產，我們只需要理解它、珍惜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