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沒有不見,只是變成了你喜歡的樣子。我們藉由「本月錢途不明」這個新專欄,分享VIVE後浪潮編輯們的消費哲學(或衝動)。每一個月,每一筆開支,無論便宜還是奢侈,背後都藏有一個故事;每一次消費,都在默默導向我們生活某個新的方向。透過這些故事和選擇,窺見編輯們的日常,還可能發現那些很廢的東東或時間也有意義(?)
大風吹微濕:《隱娘》與人類未竟的物種使命
入手管道:博客來(非獨立書店)
入手價格:台幣432元(只打九折,沒很划)
2013年,一對矽谷好基友在一場生日派對上,為了AI吵得不可開交。一位是Google創辦人賴利佩吉,一位則是最近虧很多的Tesla老闆伊隆馬斯克。
馬斯克的論點是——AI會在某個時刻取代我們,人類會因此「不再重要,甚至滅種」;賴利佩吉也不是不認同馬斯克,只是他認為,就算這樣,有差嗎?「那也只是演化的下一個階段。」據說賴利佩吉是這麼說的。當馬斯克認真考慮,他們應發起守護人類的聖戰之時,佩吉甚至嘲笑馬斯克是「物種歧視份子」(specist),怎麼只考慮人類自己。
這段矽谷軼事,也恰好映照著今日的AI發展。有趣的是,馬斯克為了阻止Google毀滅人類,揪人一起創辦的OpenAI,也確實成為如今最接近通用人工智慧(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,AGI)的公司。只可惜,這間公司已不為他所有。看來,馬斯克不僅當不成約翰康納,更不是秋森萬。
AGI的誕生就是「奇點時刻」,而人類的「物種使命」也將在此刻劃上句點。「難道人類只能走上這條路嗎?」我經常在心裡嘀咕著。直到網飛版《3體》上線,繞了一些圈,讓我看了《隱娘》。
四月份,我想來推薦科幻短篇小說集《隱娘》,作者是美籍華裔作家劉宇昆。
《3體》影集上線後,不少人在分析為何《三體》能成為少數由中國作家所寫的當代科幻經典,都不約而同指出,譯者劉宇昆才是把《三體》介紹給西方世界的推手,其中原因就不細談。總之,這個因素讓我買了《隱娘》來一探究竟。
回到正題。《隱娘》雖是短篇小說集,但有不少篇章都共享著同一世界觀——劉宇昆創造了他自己的「奇點時刻」,確實也迎來了人類物種的浩劫,不過卻另闢蹊徑,與AGI無關。
「奇異點之後,大多數人選擇死。」——〈留下〉(Staying Behind)
在〈留下〉,劉宇昆把「人類上傳到機器那年」稱作奇異點元年,自此人類與亡者之間的戰鬥展開。「亡者」會展開各種「宣傳手法」,吸引人類登出世界,進入數位。一個個家庭瓦解、社會運作停止,世界就像「破窗」了般。在奇點之後,馬斯克以為的那套劇本——人類變得不再重要——並未發生,真正不再重要的,是人類習以為常,卻逐漸崩毀的組織、社會、與國家。
一切的發生,成為〈不願被束縛的神祇〉、〈不願被殺死的神祇〉、〈沒有白白死去的神祇〉三則短篇的背景,帶著讀者前往「奇點之前」。故事討論的是父女情,患得絕症的爸爸,在一次秘密手術——涉及大腦與神經的完整掃描、編碼、與再造,經「意識上傳」正式成為超智慧,成神了。大公司也展開科技競賽,開啟永恆紀元,數位神祇們在國家勢力背後明爭暗鬥,險惡非常,彷彿在看希臘神話似的。這就是奇異點元年左右發生的事。
想當然爾,人類與亡者的戰鬥最終是敗陣了,大家請儘速登入元宇宙。於是,紛紛遁入數位永生,人人成神。之後呢,人類會迎接怎麼樣的新生?由碳基變成矽基,又會是怎麼樣的生命形式?怎麼樣的世界與社會樣態?更重要的是,這樣的未來值得我們期待嗎?劉宇昆在〈盡在他處,大群馴鹿〉跨維度寫作,在〈七個生日〉橫跨百萬年,想像力無限噴發,過癮極了。這部分我先不爆雷,就留給有緣人自己買書來看囉。
庭庭迴旋踢:逃到《星露谷物語》
入手管道:Steam
入手價格:台幣238元(原價398元,某年夏季特賣以六折購入)
猶豫了蠻久要推薦什麼,什麼居家小物、鍋碗瓢盆、日本必買零食差點都拿出來好康道相報(還是其實大家比較想知道這些?)。總之,最後想了想,覺得上個月對我來說最值得推薦給大家的還是《星露谷物語》(Stardew Valley)1.6版更新了。
簡單來說,《星露谷》是個開放式的農場遊戲,由超強獨立開發者ConcernedApe(本名為Eric Barone)於2016年推出。說到這裡你應該會懷疑,我幹嘛推薦這有點歷史的像素風遊戲。雖然表面上是款農遊,但只要玩過就知道,《星露谷》內容上絕對不僅止於種種田、養養牛而已。遊戲背景是主角為了逃離社畜生活,接下爺爺所留下的農地,決定來去鄉村過活。在遊戲中有多種方式來獲得收入,除了種田、釣魚、採集、採礦、打怪、烹飪、社交等,當然還有不少支線任務可以解,慢慢認識這可愛又神秘的小鎮村。
而星露谷徹頭徹尾是個精神時光屋,當你以為在裡面可以逃離社畜般的生活,沒想到一農起來可能比你的正職還肝苦,隨隨便便就破百遊戲時數,我每次要打開遊戲前,都會先掂掂自己斤兩⋯⋯。
不過呢,厲害的是,《星露谷》一直不停打破自己的紀錄。玩家只要花兩百多塊就能享受開發者無微不至的更新,而且更新不是debug,而是DLC等級的更新(有上百條的changelog)。最近,剛過八歲生日的《星露谷》不只賣破三千萬套,在1.6版大更新後,達到同時有23萬人在線種田的紀錄。
認真要說起來,《星露谷》真的很難評,你問我最喜歡它的哪個部分,我實在是挑不出來。最難能可貴的,或許是整體設計足夠細膩與立體,讓《星露谷》怎麼玩都不會有讓人厭倦的作業感。當我歷經了顛沛流離了一天,只要打開它,聽到熟悉的鳥叫聲配樂,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心感。
大概像是這樣:
Oren君:在《鏡:KAGAMI》裡重逢
入手管道:OPENTIX(已無場次)
入手價格:台幣2500元
上個月的台北很坂本龍一。
兩廳院2024TIFA有MR展演《鏡:KAGAMI》,電影院上演他兒子執導的《坂本龍一:OPUS》。我看了前者,進場前(並且比較兩者近十倍的價差後)思忖,如果本質上都是聽音樂,MR呈現出的「坂本龍一」,跟銀幕裡出現一個「坂本龍一」,有什麼不同?
第一個不同,我想是儀式感。戴上MR眼鏡之前,我們被引導到掛滿坂本龍一照片的展區,展區中央播放他生前到北極錄製環境音的影片。坂本龍一稱,自己在冰層上「釣」起那些細碎的流水聲。每一次垂釣都是不同的聲音,如同我們不能踏入同樣的河兩次。某程度而言,這也是現場的意義。不過MR技術作為一種機器時代的靈光複製與再現,能與現場聆聽比擬嗎?我懷疑。
第二個不同,也許是一種(虛幻的)親暱。坐定後,戴上眼鏡——廠牌是Magic Leap 2(確實輕,但運轉聲在音樂會裡稍嫌突兀)。黑暗裡,坂本龍一出現,為我(也為現場幾十人)彈奏。霎時,我彷彿踏進某個音樂沙龍。席間我們可以隨意走動,不過要小心撞到其他人,只能透過眼鏡餘光看路。我走到坂本龍一左側,想一探身為左撇子的教授,是否真如傳聞說的左手小指異於常人的靈動。答案是啥,在此不表。是了,這就是《鏡:KAGAMI》的親暱性,畢竟教授可是為我演奏的。
MR除了讓坂本龍一現身,還可讓環境與「他」互動,每首曲子都搭配不同效果。比如一棵樹連同根部從鋼琴中長出,一扇窗自上方打出一道光,紐約城市景色在我面前如畫卷鋪展⋯⋯。不過這些大多是視覺的錦上添花,《鏡:KAGAMI》的真義,還是坂本龍一在我面前,也讓我們與他告別。就像最後一曲,是他聽聞合作過《末代皇帝》的貝托魯奇死後而寫,並在其喪禮上演奏的〈BB〉,未曾收錄,也不曾公開發表。從今以外,這首曲子,只有坂本龍一在MR演出,人們才可聽到,一次次,無數次。
也要誠實的說,整場MR技術是有瑕疵的,例如坂本龍一的手指有時會有掉幀的感覺,某些角度影像也會「破圖」,以及Magic Leap 2處理器的「熱感」跟運轉聲。不過開場前廣播說了:我們明白技術並不完美,但仍努力讓不可能成為可能。我認為MR技術確實是音樂相關展演的可行方向。
散場後,我走在暑氣漸漸竄起的台北街道,耳機響起〈Merry Christmas Mr.Lawrence〉,才想起這城市跟爪哇一樣,其實沒有雪——錄音也是一種將曾經的不可能化為可能的技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