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麼《沙丘》裡沒有電腦？一個人工智慧被封印、人腦無極限的世界

對我來說，《沙丘》（Dune）系列最迷人之處，是作者法蘭克・赫伯特（Frank Herbert）創造出的世界觀：一座沒有海洋的星球，遵循封建制、有氏族跟皇帝的科幻宇宙，以及讓所有人都上癮甚至為之干戈的迷幻藥，不對，是香料。沙丘世界既先進又落伍，與任何已知的人類時代都不同，卻又有種熟悉感。

我不斷想，這異樣的熟悉感從何而來？一部分答案是，少了電腦、機器人。

原著的思維機器是電腦嗎？

為什麼《沙丘》世界裡沒有電腦？為了尋找解答，我翻開看完很久、快忘光的原著。小說裡，聖母考驗保羅之後，有這段對話（電影第一集相同的橋段裡，對話被刪了）：

「妳們為什麼要用試煉找到人類？」保羅問。
「為了解放你們。」
「解放？」
「以前，人類一度將思考移交給機器，希望自己能夠解脫。然而，這只是讓機器的擁有者奴役其他人。」
「汝等不應造出具人類那等思維之機器。」保羅引述道。
「正是引自巴特勒聖戰和《奧蘭治合一聖書》。」她說，「但《奧蘭治合一聖書》其實應該這麼說：『汝等不得造出機器去假冒人類思維。』你研究過晶算師嗎？
「我一直在跟瑟非．郝沃茲學習。」
「當年的大反叛毀去了一根支柱，」她說，「這逼得人類拓展思維，於是人們開始設立學校去訓練人類的才能。」

不同版本的聖母，由左到右分別為紀錄片《曠世奇片之死》，電影《沙丘魔堡》（1984），影集版（2000），最新電影版（2021），聖母形象算是從超詭異到不那麼詭異。另外，推薦大家去看記錄鬼才導演Alejandro Jodorowsky嘗試改編《沙丘》，找達利（對，就是那個畫家達利）演皇帝，Pink Floyd配樂的《曠世奇片之死》，超ㄎㄧㄤ又感人。（來源：Reddit）

「思維機器」、「汝等不得造出機器去假冒人類思維」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？像極了⋯⋯AI？其實在原著裡設定裡，保羅身處的時代是一個棄絕思維機器（可暫且視為類似電腦的東西）的世界。這，就要從上文提到的「巴特勒聖戰」說起了。

關於巴特勒聖戰，目前「主流」的說法是：發生在主角保羅誕生一萬年以前，一場人類反抗機器人統治的戰爭。那時代稍早，人類如同現在倚賴電腦與機器人，在一場舊帝國間的內亂中，人類為求勝，創造出了如人類思考的思維機器。

獲勝的人類將自身改造得人機合一，有如「桶中之腦」（brain in a jar），尋求統治穩固。然而在又一次叛亂中，新統治者不慎把人工智慧的「權限開太大」，使其接管一個個星球。最終，名為Omnius（有「全知」之義）的人工智慧掌管了整個宇宙，奴役人類長達一千年，直到人類反抗的聖戰爆發。（順帶一提，輝達的AI 3D工作平台就叫作Omniverse。科幻又成真？）

這場反抗AI的聖戰，最後以各方坐下來談出一本《奧蘭治合一聖書》結束。其中最重要的，就是「汝等不得造出機器去假冒人類思維」，透過宗教化禁令，讓使用AI成為如亂倫、弒親的絕對禁忌。如果覺得這情節很耳熟的話，可能是因為去年上映的《A.I.創世者》（The Creator）差不多就是在演類似的故事，甚至有影迷認為《A.I.創世者》是《沙丘》前傳。

巴特勒聖戰其實是作者兒子補完的

然而，這版本的巴特勒聖戰雖然蔚為流傳，聽起來也能解釋上面聖母跟保羅的對話，卻不被部分《沙丘》迷認可。因為巴特勒聖戰的具體描述出自作者兒子布萊恩・赫伯特（Brian Herbert）與人合著的「沙丘傳說」（Legends of Dune）三部曲，並非原系列的內容，是布萊恩為了自洽爸爸原著所衍生的設定。因此，在部分書迷眼裡，巴特勒聖戰的內容並非「正統」。

畢竟，《沙丘》第一部出版於1965年，遠早於個人電腦誕生，很難說法蘭克・赫伯特所指的思維機器確實就是電腦。此外，細看法蘭克‧赫伯特的句子，也會發現他說的是把思考交給機器，會「讓機器的擁有者奴役其他人」，而不是機器直接奴役人。放到我們這時代的語境，或許更類似科技寡頭——所謂的「Magnificent 7」——微軟、蘋果、輝達、Alphabet、亞馬遜、Meta、特斯拉？我們交出了自己的喜好、想法，躺平讓它們左右我們的選擇。